Tuesday, August 17th, 2004

snowlight: (tired)
前几天去复习了《百年孤独》。上一次看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记得最清楚的是阿玛兰塔的绷带,梅梅的蝴蝶,以及那个一做爱就会让牲口疯狂繁殖的情妇。阿玛兰塔的一句“别天真了,[男人的名字],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更是一直烙在脑海中不曾褪色。(《百年孤独》里的女人从来都比里面的男人来得令我更感兴趣,所以这男人的名字竟是记不住了。)此时再读,更觉出阿玛兰塔那种“绝世而独立”的风貌。

一切都使人想到,阿玛兰塔已经游近了宁静的海湾,就要过美满幸福的生活了。但她跟雷蓓卡相反,没有表现一点急躁。犹如绣制桌布的图案、缝制精美的金银花边、刺绣孔雀那样,她平静地等待皮埃特罗•克列斯比再也无法忍受的内心煎熬。这种时刻跟十月的暴雨一块儿来临了。皮埃特罗•克列斯比从阿玛兰塔膝上拿开刺绣篮子,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我不能再等了,”他说。“咱们下个月结婚吧。”接触他那冰凉的手,她甚至没有颤栗一下。她象一只不驯服的小野兽,缩回手来,重新干活。

“别天真了,克列斯比,”阿玛兰塔微笑着说。“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说起“绝世而独立”,想起的除了李夫人总还有张爱玲─特别是那一张很有名的旗袍照片中,大才女风清云淡却仍是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看着红尘的样子,让人不由觉得没错这的确就是能写出“为了成全两个小人物的爱,一个城市陷落了”那样的《倾城之恋》的女人。那么年纪轻轻就把炎凉看透了的人,让我赞叹之余总觉得有微微的恐怖。但这等晴天落白雨来去两不相欠的女子,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胡兰成,也还是“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也许正是惧怕爱情这种心甘情愿的软弱,在雷蓓卡离开后阿玛兰塔是不为任何人低头了。虽然写到这里想到也许她并不曾真正爱过克列斯比,在没有得到他的时候不惜谋杀雷蓓卡也要阻扰婚礼只是因为她对雷蓓卡的执念─那种恨到最后也许只是为了对方才能活下去,肯定会让GL同人女灵感大动的执念。阿玛兰塔的一生孤独,竟然是因为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让爱情吃了闭门羹。不管是钢琴师还是上校,她都滴水不漏地拒绝了。那唯一能够令她燃起热情也同样天崩地裂一般地疯狂爱着她的男人,却偏偏又是她从小养大的侄子奥雷连诺•霍塞。

尽管面对乱伦生下的孩子“都会有猪尾巴”这一预言奥雷连诺•霍塞的回答是“哪怕生下鳄龟也行”,到最终阿玛兰塔的理智仍是不曾崩塌,她的决心无可挽回。那卧室的门是永远地被锁上了,哪怕只是一念之间的决定。所以阿玛兰塔缝好自己的寿衣毫无痛苦与恐惧地死去了,无牵亦无挂。然而这些年来她时刻想着的人不是奥雷连诺而是雷蓓卡。恨的力量,有时也许比爱还要更恐怖。很多年以后,那两个承载了她和奥雷良诺名字的后人,以纯粹的野性完成了他们无法实现的爱情。那个的确长着猪尾巴,却也是一百年来这家族唯一因为爱情而出生的孩子,写下了百年孤独的最后一章。

张爱玲最有名的句子大概是“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关于阿玛兰塔,马尔克斯在她的葬礼章节中有那么异曲同工的一句:“然而最使她苦恼、悲哀和发狂的却是芬芳的、满是虫子的爱情花圃,是这个花圃使她走向死亡的。”那个临死还要母亲证明自己是处女之身,先后拒绝了三位求爱者“绝世而独立”的阿玛兰塔─活着是为了恨,死去却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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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ata Lord/茕蝶。
从LJ搬过来的。
最近在萌Narcos的政客组和Overwatch的麦藏/源藏。
一直都是互攻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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